嫉妒她对所有人都好,嫉妒她对别人笑。婴儿肥长大了会消失吗?许霁青甚至病态地想,如果苏夏永远像现在这样就好了。苏夏这么好的女孩子,如果变漂亮了,会有多少出身高贵的男生爱她,她会用这样甜蜜的语气向谁撒娇?如果她喜欢的那个周知晏后悔了,她会回头吗?难以自抑的想象掠过脑海。像一颗颗钉子,将他钉得动弹不得,痛苦而狼狈。下了课,何苗借了苏夏的手机,说是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喜。苏夏朝她挥挥手,看着女生攥着口袋消失在后门外,笑盈盈地坐下。一转头,对上许霁青冰凉的一双眼。她已经能很熟练地判断他的情绪了,下意识地先道歉,“我写字声音是不是很吵?”苏小娟也这么说过她。从刚拿笔的时候写字就使劲,咚咚咚像切菜。苏夏很有诚意地从课桌里掏出一本练习册,垫在桌面上,连笔都换了一支,“对不起,下节课肯定不吵你了。”许霁青薄唇绷着。他没接话,许久才启唇,语气有些奇怪。“何苗就那么厉害,让你愿意和她绑定?”苏夏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,他说的是协奏的事。传纸条嘛。看到就看到了,又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。她不把许霁青当外人,认认真真地解释,“省团的《梁祝》本来就是大提琴协奏曲,我和何苗一起上,一荣俱荣,也正好让老师们看看,我们将来进了团,肯定能和别人搭好。”一荣俱荣的下半句是什么。苏夏天生乐天派,根本不去想。突然想起另一件事,她“啊”了一声,像有些不好意思,脸颊泛起淡淡的粉,“我们下周日各校统选,上午九点钟在音院的大音乐厅,是对外开放的,可以邀请家里人来看。”“我妈妈正好有事出差,没人给我加油,你……愿意来吗?”她看他不开心,下意识地想哄哄他,带他出去散心。一双大眼睛乌黑又明亮,睫毛翘翘的可爱,满是期待。许霁青没去过音乐厅。比起他的老家,江城是座繁华得多的大城市,而他的生活圈子却并未扩大多少。两个点是学校和老筒子楼,剩下的一个点在夜市半径三公里内,去哪儿带课都要带着许皎皎。他隐约听过,进音乐厅要穿体面些的衣服。可他只有校服。许霁青喉间滞涩,沉默了许久,才缓缓移开了目光。“我有课。”少年目光冷漠,像是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。这是她料想过的结果。好辛苦啊。他是别人家的哥哥,要赚钱养家呢。苏夏心里有些失望,却还记得安慰他,眼睛弯一弯,“那也没关系,我们一起加油!”-江城的秋天多阴雨。十一月底,小雨下了一周,直到周日清早都没放晴,仍是淅淅沥沥。一会上台的礼服是条丝质长裙,裙摆盖过脚踝,但一字开肩还是有点冷,就算苏夏外面套了件长大衣,还是止不住的哆嗦。何苗没有那么多小裙子,穿的是从妈妈那拿的西装裤,乍一看有点像保险小妹,但胜在暖和。两人在门口桌子上签到,接过号码牌,何苗实在看不下去了。“夏夏,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你舅舅送件衣服啊,我看顺序是附中先上,还来得及。”苏夏摇头,“里面很暖和的,我可容易受外界影响了,必须多给自已点心理暗示才行。”“之前看新年音乐会,国家爱乐的大提琴首席姐姐就这么穿,我就催眠自已是她。”她往前走了两步,找了个避风的角落。苏夏就喜欢漂亮衣服,几辈子都一样。她有点小臭美,迫不及待地把大衣扣子解开,褪到小臂给何苗看。“尺码好像有点紧,不过这个颜色只有一件了,我就硬塞进来了,怎么样?”她皮肤本来就白。肩头被冷风吹得微微泛红,雾蓝色一上身,更是衬得像雪一样。何苗看着苏夏在自已面前拎着裙摆转来转去,迷糊糊的,“你简直像八音盒里的小精灵。”苏夏毫不客气接受赞美,“不是公主了吗?”何苗摇头,“历史课上说,公主后来都很可怜的。”“但是精灵不一样,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讲究,你长大了可以做国王。”“那小何老师来做我的丞相。”苏夏从善如流,把衣服穿好,脚步轻快地往音乐厅后台走。艺术生里有些小网红,爱慕者送来的花束零零散散,放在过道两边。她不被这些东西干扰,挽着起何苗的手臂,振奋士气似地挥了挥,“爱卿,我们建国第一步,拿下今天这一仗!”何苗猛吸一口气,一拍胸脯,“遵命!”玻璃穹顶外虽是阴天,但天光正好。两个女生互看一眼,谁都忍不住地笑起来。进入省团的机会宝贵,乐器演奏又很看状态,很少有人愿意把命运和别人的发挥绑在一起,大部分还是自已上。一轮轮独奏全是一模一样的曲目,消消乐一样往下过,毫无新意。门口负责观众登记的老师都听烦了。志愿者再次拿起话筒喊人,一连报了两个序号。不一会儿后,同样的钢琴前奏响起。登记老师掀了下眼皮,勉强打起点精神,“这个还行哦。”还没等他重新趴下,大提琴醇厚的音色如一捧春水,蜿蜒流入音乐厅的每一丝角落,引得整条桌子上的老师都抬起头来。“哪个学校的啊,上来就玩协奏?”两个年轻老师按捺不住,跑去附近的二层观众入口看热闹。本来只是想看看是何方神圣,敢赌得这么大。未料,台上的二人默契极了。整整十分钟,从厅内的评审到门外的看客,鸦雀无声,直至整首曲目被合奏完毕,两个女生手拉手鞠躬向台下致意,才缓过神来,不由自主地抬手鼓掌。一片寂静之中,才有老师迟迟注意到一直站在门外的身影。男生听得很专注,脊背挺拔,侧脸英俊瘦削。很出众的长相,唯独身上的衣服像是借来的。白衬衫很干净,却明显有些小了,紧绷绷地箍着小臂,衣领是洗多了特有的松垮。登记老师观察了他一会,迟疑着起身招呼他,“同学你好,是来看选拔比赛的吗?现在还能入场,需要先到这边填一下信息。”男生往登记表上看了眼。却转了身,“路过。”